在圣殿山的西南角高地坐落着一座宅邸,从建筑风格上看,在高塔林立的神殿建筑群中,这座外部轮廓较为圆滑的白色楼房显得相当突兀,它的装饰也不是沿用教会的十字和百合花作为主要素,三米多高的岩玉门柱上雕刻着大量猛兽,模样栩栩如生,狮群围猎,苍狼啸月,雄鹰展翅等等。
联想到圣都伊格拉修姆原本是在古代国狄斯特尼亚的遗址上兴建起来的,横亘在彩虹走廊尽头的大门——狄斯特尼亚,它的装饰也是以鸟兽为主。所以,结论不得而知,府邸的存在旨在表达天启教会以包容之心尊重传统,它的作用,正是作为教廷和外国使者会议协商的场所之一。
早上,八点整。
“圣座掌旗官,圣·塞西莉亚。”
听到通报,圆桌旁刚坐下不久的各国使臣皆站起身,视线投向门口处。
天启教廷能够发展迅猛,除了各国许可,人们广泛接纳之外,还和一个家族密切相关。在东奥斯特利纳大陆,皇室贵胄的显赫姓氏尚有许多人不甚了解,而“奥托商会”四个字,只要不是闲居隐士,恐怕没人不知道。奥托利安兴许听得少,但这个姓氏却控制着奥托商会之上的圣百花银行。教廷要发展军力,光靠信徒捐赠根本不足以支撑八万圣殿骑士、五千誓约骑士的庞大开销,虽然不需要支付薪酬给这些圣职者,而且有的圣职者加入骑士团之前本就颇有资产。可是,武器装备,以及各类物资可不是凭空而来。除魔治病之类的委托,他们只能收取象征性的1枚银索利(普通人半天不到的薪资)。为教廷解决燃眉之急的人,正是奥利安家族,两百多年前的家主和长老会曾在裁决圣女——圣·卢克蕾西亚面前宣誓,把1/3利润无偿捐献给圣库。
圣·塞西莉亚,本名叫做塞西莉亚·奥托利安,同辈排行第二,兄长达伦是现任家主,有一个妹妹名叫佐伊,达伦之女菲洛米娜深受其宠爱。雪银姬正式对外宣称为天启圣女后,秘密为塞西莉亚封圣,同时摒弃俗姓。此前她在纳萨兰的白星塔教授弟子魔法。因为云帝国筹划进攻赤砂地带,她被传召提前赶回圣都,代表圣女出席会议。
“掌旗官到了,那我们开始吧。”伊格拉修姆大主教说道,“虽然事发突然,诸位也从冒险者带回的零碎信息了解到一些情况,因此,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尤塔帝国是不容忽视的危险,他们将数以十万计的深渊魔兽投入人类战争,尤塔的统治者恐怕已经失去作为人类的理智,放任其不受限制自由发展,终成业火。殿下(圣女)亦对此十分担忧。所以,历经长达一周的议论,我们在前日对云帝国的提案进行了表决,诸位大都认为先行扫清赤砂地带具备可行性。不过,战争永远是以珍贵的国民鲜血为代价,就当我啰嗦吧,反正我一个老头子,也不会太在意人们的评价啊。”
大主教话音刚落便引发了在坐者爽朗的笑声。
“哈哈,法座阁下的意思,我已经猜到了!”说话的人是一位英武不凡的中年男子,蓄着精悍的一字胡。他是歌莉兰卡王国的图恩公爵,也就是白骑士妮娜的父亲。
圣·塞西莉亚左手边的金发青年点点头说:“不管是我马克西米利安,还是马修亚千千万万的臣民,说出口的承诺,就一定会履行。”圣女册封大典的时候,作为马修亚王国冈萨雷亚王室的太子,马克西米利安曾经有幸在圣座阶下近距离瞻仰圣容,虽然他已经结婚,膝下还有一个五岁的小公主,但并不影响他暗下决心:只要是圣女殿下的意志,哪怕是异国战场,他也要毫不迟疑地率领大军踏平!
米特兰斯王国的“胖子侯爵”托内瓦直接举起肥胖的手把嘴角的酒渍抹去,接着用手帕擦了擦手,然后笑着说道:“太子殿下所言,深得我心。若我说话颠三倒四,那可不得了!我们美丽骄横的米蕾优公主殿下就在附近呐,啧啧,说实话,被她踹一脚很疼啊。”话是这么说,一直挂在那张肥胖得变形的脸上的笑容,让人看起来……一言难尽啊!
(其实托内瓦侯爵只是习惯挂着笑,并没有别的意味啊!)
(休息日还在赖床的公主殿下:怎么回事?好冷啊……)
作为计划的提出方,云帝国的宰相瓦德雷伯爵却保持着安静,好像对这些玩笑话兴趣缺缺。四个大国的代言人都没有反对意见,其他的小国和组织自然没话说。
“既然如此,下面请瓦德雷阁下将贵国的计划大致讲述。”
瓦德雷看了眼众人说道:“赤砂地带地域辽阔,绝大部分区域不适合人类居住,加上物资匮乏,没有探索的价值,所以直到今天,我们对这块绝地的了解还不到十分之一。目的是在距离铁龙要塞2500里的风哭峡谷,以‘神之庭园’为中心建立中转站,为此,要将沿线的妖兽、巢穴、繁殖地全部消灭、摧毁。我们现在做的,是战前准备。克鲁亚边境驻有帝国军队17个军团30万人,而要达成计划预计需要动员90万作战部队,也就是说,还要另外投入60万大军。不过,克鲁亚公国一次性涌入60万人,一旦处理不好,会对该地区的秩序造成严重混乱,而且后勤补给也很难供应。所以,我方认为,清除计划和挥送军队可分为三个阶段:初期,由克鲁亚驻军承担主攻,外国援军支援、扫尾;中期,和妖兽达到三次作战经验的军团和帝国军共同主攻;后期,外国军团可独立掌控一片区域。挥送军队则是每半年增兵20万,帝国在第一次挥送时将直接投入三个近卫军团,后面两次却是无兵可援。需要诸君,及无数的国民鼎力支持。”
在座的都是一国的重臣,他们清楚,瓦德雷的无兵可援并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帝国为了保存实力有心藏私。要知道,帝国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兵力驻扎在边境,内陆主要驻扎在三个地方,天岚都九个近卫军团,无忧宫一个军团,阳炎城三个军团。而且,本应戍卫皇都的凤翎禁卫军此前已经派往无忧宫,若再减去三个军团,皇都仅剩下五个军团戍卫,不到十一万人,这已经是最低限度了!
“教廷未有介入国与国战争的先例,”圣·塞西莉亚说,“然而,对赤砂地带,乃至随之而来的尤塔帝国,置身事外有悖于先圣女创立圣殿骑士团的初衷,我们必须回应人们的无私,保护他们免受黑暗侵蚀的同时,将黑暗的根源斩断本就是我等义不容辞的天命。魔界沉淀了千年,千界树圣殿已经探知到外泄的魔气,圣女殿下虽未得到女神明确的神谕,但从接连不断的黑暗魔兽发狂的事件来看,魔界大有卷土重来的势头。而将西大陆杀戮的源头斩断迫在眉睫,在圣女殿下授意下,圣殿骑士团将抽调一万名圣殿骑士,组建圣殿军团,由喀萨圣殿骑士团团长,圣骑士隆伯格担当第一任军团长,投入到前期作战。”
“隆伯格阁下很强啊,”托内瓦侯爵眯起一对小豆似的眼睛感叹道,“当初魔龙岛试炼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他用阔剑将那只五阶炎魔一刀两断,何等强悍的力量——”
大主教捋着胡须笑呵呵的说:“我曾听一位老友提起过,一个刚在试炼中拔得头筹的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他却抛下所有俗念,顽固得非要加入苦修骑士。时隔多年,须发已经灰白,想来他也从执念中走出来了。”
“法座阁下所言极是,不说闲话了!”托内瓦侯爵努力使身体看上去直挺一些,然而都是徒劳,只能放弃,他难得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让诸位看笑话了,哈,看我体型就知道,米特兰斯的生活太舒适安逸了啊。所以,年轻人也该练练了,这么着,第一次就挥送三万人吧,考虑到赤砂地带严酷的环境,肯定不会是武器都提不动的新兵,而是精锐的铁甲军!希望各国不会为我军威猛的气势吓到啊,哈哈!”
可怜的托内瓦侯爵的笑话似乎并没有达到效果,在场的人除了他没有一个笑的……
马克西米利安不甘其后,马上开口道:“马修亚王国同样派遣三万人。”
接着几个小国的代表也报了参战人数,少的两三千,多点的也有上万。
一轮下来,好像就剩下图恩公爵了。作为大国的代表,尊贵的公爵,他这样欲言又止的扭捏作态显得很奇怪。
“图恩公可是有何难言之隐?”大主教关切的问道。
图恩公爵将目光投向大主教,“我有个请求,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
“我想请法座阁下前往赛科罗恩大教堂布道,而且,我军只能派出两万人。”
大主教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他答应道:“公爵的请求,我自当应允,在此,我向诸位宣布,赛科罗恩之后,天岚都,米特兰城,十方城,星游城,只要女神的信徒欢迎,我将倍感荣幸前去。”
使者们异口同声道:“欢迎大主教莅临。”
会议直到临近午膳时间才散场,期间规划了行军路线和时间,而具体的派兵计划只能由各国自行商定了。一切顺利的话,明年的一月就可以发动攻势。
圣·塞西莉亚没有立即回住所,而是转道来到了月神宫。令她感到诧异的是,她前脚刚要登上白鹿门前的石阶,就撞见了满脸不快的圣·天星,她像没看见似的和圣·塞西莉亚擦肩而过,招呼也没打,显然,那人的心情很不好。
回首看了眼水晶桥廊上渐行渐远的背影,圣·塞西莉亚不由得垂眸失笑,自言自语道:“能看见她生气的样子,可真是一件稀罕事呢……”
(倒也有趣。)
在白鸟吟的带领下,圣·塞西莉亚在晨曦之塔的顶层书房见到了圣女雪银姬。说是书房,其实里面的藏书并不多,只有寥寥几排书架,上面的书籍,自圣·卢克蕾西亚之后就再没人翻阅过。
而雪银姬的兴趣……不提也罢。
“殿下。”
圣·塞西莉亚出声唤醒了驻足于窗前沉思中的白发女子,少顷,她转过了身,一双近乎纯白的眼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到耀眼的神圣银色。
应该没人能够提起勇气拒绝她的要求吧。圣·塞西莉亚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塞西莉亚?哦,塞西莉亚……”
雪银姬叫着圣·塞西莉亚的名字,目光却投向他处,不知道在看什么。面对心不在焉的圣女,圣·塞西莉亚感到困惑不已,有些手足无措,四下里又没有一个可以寻求帮助的人……
“刚才……啊!”圣·塞西莉亚心中一亮。刚才不是遇到了圣·天星么,她走之前肯定见了圣女殿下!
“殿下,我路上碰见了圣·天星大人,她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瞬间,雪银姬不负众望(?)抬起眼帘瞪向圣·塞西莉亚,随即露出忿忿不平的表情。
“没错!就是她!”雪银姬美眸瞪圆大喊道。
“呃……”圣·塞西莉亚悄悄地稳定了心神,她很想知道圣·天星有何种能耐,居然惹怒了无数人瞻仰的圣女大人!想归想,她绝对、一定、不可能问出口的!
“她不高兴?哼!她不高兴!”圣女殿下继续她的碎碎念,充满胸腔的怒火一股脑喷涌而出,“我心里才不舒服哩,她、她竟然凶我?!什么人啊这是!她不知道我是谁吗?竟然、竟然……”
“您说的是,她太过分了。”圣·塞西莉亚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踩了圣·天星一脚,并且没有丁点儿罪恶感,没有。
“是吧,明明是她的错……”雪银姬委屈巴巴的说。不过,发泄了一通,倒是畅快了许多,不像方才憋在胸口难受死了。看着圣·塞西莉亚,想起她来找自己的原因,于是,她说道:“辛苦你了。”
圣·塞西莉亚轻轻摇头,微笑着说道:“若是这等琐事还要烦扰您,我于心何忍。塞西莉亚,为接到您的传召十分欣喜。”
“你真贴心呢,要是她也能和你一样就好了,而不是惹我生气。”
话题绕回了圣·天星,圣·塞西莉亚不禁把疑问道出口:“她刚才来见您了么?”
雪银姬哼了一声,敢情气还没消呢!她接着说道:“她一天到晚只想着那孩子,心里哪有我这个人!我也知道叫她来肯定得不到好脸色,可是没办法呀,有的事情她不想做也得做的。”
“那孩子?”
雪银姬愣了下,眨眨眼好像要把圣·塞西莉亚看出个洞来。
“……”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啊喂!”雪银姬怒其不争道,随后她又摆摆手,“这种事情别问我,你肯定没见过那个孩子,感兴趣就自己去找她好了。”
“我并无兴致。”圣·塞西莉亚讪笑着说道。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给自己挖了个坑。什么兴趣啊,她又不是对校园绯闻乐此不彼的女学生……
雪银姬抬头看着木质房梁说道:“早这样,我就不答应她那件事了。”
“她卸下伊凡达尔骑士团团长和圣殿骑士团大团长之事么?”圣·塞西莉亚对这件事有所耳闻,但尚未求证,她负责的事务虽说与骑士团有关,但并不直接参与团内事务。
“嗯,”雪银姬点了点头,“她的理由很简单,希望有才能的人担此重任。实际却是她想得到更多时间和那孩子相处,而且我们大家都清楚,她作为大团长的真正意义。哎,她太任性了。”
圣·天星担任圣殿骑士团大团长在阿卡娜女学园的学园长之前,不过,自从当上学园长,她待在学园的时间比伊凡达尔多得多。然而,不论是骑士团,还是在学园,圣·天星直接参与的事务少之又少,多数时候她都只是自由自在的消磨时间……
甚至可以这么说:在雪银姬之前,圣·天星是半个伊格拉修姆教廷的象征,另外半个,则是所有神职人员。而且,不仅圣殿骑士,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圣职者敬仰着她。
“您之前,还答应了她什么?”圣·塞西莉亚问。方才雪银姬提及的是几个月前的事,两人不欢而散,应该有其他原因。
“那个,好像,反正我是不记得。都是她自说自话!”雪银姬支支吾吾地说。
“那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答应了‘半年之内不找她’,”直到现在,雪银姬仍然对此表示怀疑,“然后她就用这个理由顶撞我,说我骗了她,我真的……”
圣·塞西莉亚悠悠叹息。不难想象,若雪银姬直接和各国使者交谈,场面极有可能会一边倒,她会被绕晕!所以,繁杂的工作还是让自己为她分担吧。以她对圣·天星的了解,即使满不情愿,圣女殿下的直接命令,圣·天星不可能熟视无睹,她一定能认清自己肩上的责任,以及圣女对于她的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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